我读懂了爸爸的目光

　　

　　肖逸萱

　　

　　爸爸戴着一副细黑框的眼镜，厚厚的镜片被刮得有些花了，像是布有蛛网尘粒的玻璃盖挡在他眼前。有时遇到腾腾热气，镜片上立即像结满雾凇一般，完全遮蔽了他的视线。时间一长，他的目光，也就钝化了。

　　

　　目光一黯淡，这人就显得有些呆，有些愚。他在日常生活中也常是不很明白的，糖盐混淆，酱醋不分；烧菜会焦，煮面会糊；甚至是倒垃圾将桶一并儿扔了的糗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，真是令人啼笑皆非。我常常拿此类事情使他难堪：“据说家门口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只小桶，看来数学天才还身兼了生活白痴的角色。”而他却推了推那副眼镜，仿佛要将顽固的蛛网尘粒抖去，故作明白镇定的样子：“都是细节，细节…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！”

　　

　　然而，细枝末节的事，却常常是值得一话的。

　　

　　我常常会在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考试成绩，而他的反应却常常反常道而行之。

　　

　　某次期末考中，我吉运大走，居然喜得佳绩。我的心仿佛鼎沸了一般，扑通扑通要跳出我的胸膛，我的急性子是一贯按捺不住激动情绪的。我边喊边叫，蹦着跳着，双手舞动着冲出房门，到他的座位前竟来了个急刹车。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：“老爸，据说成绩出来了哟……”他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我，声息平稳地说：“这样啊，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？”看到他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，我更是激动难奈，一股脑儿像放喜炮一般汇报了自己的成绩。正当我醉心地等待着他漫天的夸奖时，却看着他握着杯柄欲送往嘴边的手在空中作了短暂的停留，然后又继续向嘴边送茶水，而他的嘴，只呷了那口不知浓淡的茶水。那茶水散出的热气却漫逸开来，凝结在了他的眼镜上。他的眼神，是欣喜，是平淡，一时看不清楚了。究竟起来，我只记得没有嘉奖，没有夸赞，甚而连一句鞭策的话也没有！

　　

　　我这个人，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。考的好，自然就喜形于色，一看就心领神会了；要是考得不好，也就是目光有些缓滞，较平日里少了些言语，不察言观色一番还有些难以觉察。还好，做老爸的总是时刻关注着女儿的行为表现。看着我闷闷不乐的模样，他停下了手边喝茶的动作，将茶盏放下，盖好杯盖。此时，水汽氤成向上的白烟，在空中散开。接下来，他说的话仿佛拨云见日一般。他脱下眼镜，用衣角擦了擦，将它重又戴正了，才一本正经地说道：“考试，战略上要藐视，战术上要重视。所以，考差一回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此时，我心中积累的不快，仿佛真的在短暂的时刻间，顺着他的话语，随着那白烟一同散去了。

　　

　　现在想来，欢喜浓艳处适时的迟缓不失为一份淡然明悟，那是任何厚重、刮花的眼镜都无法遮盖的真实品质；而在境地消极处的一语轻快，又怎不是一种随性乐观，这是不需要钝化的镜片去衬托的美好精神。

　　

　　想必这就是老爸带给我的一份珍贵的教益吧。